这些年离开家乡,在城里谋生。起初每逢长假,总要盘算着去何处游玩。直到有一年春节,因值班未能归家。除夕夜里,独自在公寓中听着窗外鞭炮声,忽然接到母亲的电话。她只说了一句:“你爸在门口张望了一整天。”电话那头传来父亲低声的辩解,我的眼泪便下来了。
自此以后,归乡成了我雷打不动的习惯。同事们笑我迂腐,说我错过了许多看世界的机会。我却觉得,他们或许错过了更重要的东西。归乡路上那种期待的心情,是任何风景名胜都无法替代的。车窗外的景色渐渐熟悉,心跳便不由自主地加快。及至看见站台上父亲略显佝偻的身影,母亲在出站口踮脚张望的模样,那一刻的温暖,足以融化一整年的疲惫。
家乡的变化其实很大。老屋早已拆迁,天井和藤椅都成了记忆。街角的杂货铺变成了连锁超市,儿时常去的书店也改作了奶茶店。但有些东西是不变的。比如母亲总在我到家时煮的那碗烫粉,上面漂着葱花和猪油;比如父亲虽然嘴上说着“回来做什么”,却总要把我的行李抢过去拎;比如邻居王婶见了我,依旧会高声嚷道:“哎呀,研究生回来啦!”
归乡的次数多了,渐渐发觉,这往返的旅程不仅是为了看望父母,更是为了找回那个最本真的自己。在城里,我是西装革履的职场人;回到家乡,我又变回了那个会在菜市场讨价还价,会和街坊邻居闲话家常的镇上青年。这两种身份,都是我,却又都不是完整的我。唯有在归乡的路上,在身份转换的间隙,我才感到一种奇妙的完整。
“双堠频频减去程,渐知身得近京城。春来爱有归乡梦,一半犹疑梦里行”。如今父母年事已高,白霜爬满了他们的鬓角。我深知,这样的归途终有一天会走到尽头。到那时,或许我会开始自己的远行,但心底永远会为家乡留一个位置。因为那里不仅有我的童年,有我成长的足迹,更有一份无法割舍的牵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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